“吴丝蜀桐张高秋,空山凝云颓不流”——李贺的《李凭箜篌引》留下的不仅是传诵千古的诗句,也是箜篌这一来自波斯的乐器最动人的记录。
“吴丝蜀桐张高秋,空山凝云颓不流”——李贺的《李凭箜篌引》留下的不仅是传诵千古的诗句,也是箜篌这一来自波斯的乐器最动人的记录。
卧箜篌、竖箜篌与竖琴
箜篌是中国古代十分流行的一种乐器,在古典诗歌中有大量反映。其中,人们张口能诵的莫过于汉乐府《孔雀东南飞》中的“十三能织素,十四学裁衣,十五弹箜篌,十六诵诗书”,以及堪称句句经典的唐李贺的《李凭箜篌引》。然而,两诗中的“箜篌”,并非同一种乐器。前者为卧箜篌,是先秦时期就已有的传统乐器,与琴瑟同类,作为华夏正声的代表乐器被列入《清商乐》中。后者为竖箜篌,是从波斯传入的胡乐器。
竖箜篌是西亚地区古老的民族乐器,其源头呈多发状。在公元前4000年的埃及壁画、美索不达米亚南部乌尔地区约公元前3500年苏美尔人的壁画、伊朗西南部山区约公元前3000年埃兰人的崖画,以及克里特岛上约公元前1400年的古希腊壁画上,都发现有类似乐器。从现有图像资料来看,古希腊流行的“里拉”(Lyre,或Lyra)琴与古埃及人、苏美尔人的竖箜篌更形似,共鸣箱皆在下端,或似龟壳状(古希腊),或呈方形(古埃及),或呈牛羊动物状(苏美尔)。“里拉”琴多为七弦,形制小巧,抱于怀中用拨子弹奏。后不断发展流变,近代以来,体型变得硕大,琴弦数量大大增加,置于地上用手弹奏,英文名为Harp,中文译为竖琴。
竖箜篌也是伊朗西南部土著居民埃兰人的一种乐器,在雅利安人进入伊朗高原之前就已在该地区流行,被称为最古老的伊朗民族乐器。伊朗竖箜篌呈三角形,弦的数量七至十根,以七弦为主,形制小巧,可抱于怀中,古波斯语名为Chank,新波斯语读为Chang。伊朗竖箜篌与古埃及、苏美尔、古希腊类似乐器的最大区别在于,其共鸣箱在三角形的上弦。
萨珊波斯的宫廷乐队
公元前550年,雅利安族的波斯人兴起于伊朗南部,建立阿契美尼德王朝(前550-前330),是为古波斯帝国。波斯人似乎对土著埃兰人的箜篌情有独钟,很快使箜篌从民间走向宫廷,成为帝国宫廷乐队的主奏乐器。在阿契美尼德王朝的都城苏萨,出土了一尊怀抱箜篌的半身陶像,被认定为公元前300年左右的作品。伊朗西南诸省曾一直是箜篌音乐文化的中心。同样兴起于伊朗南部的萨珊王朝(224-651)的国王们对箜篌也极为推崇。克尔曼沙附近“塔格·波士坦(Tāgh-e-Bostān)”的山壁上,有一组萨珊王朝时期的浮雕群,其中即有弹奏箜篌的女伎乐队(6世纪作品)。霍斯陆·帕尔维兹统治时期(590-628)是萨珊波斯帝国最后的一抹辉煌,这位国王颇善棋琴书画,组建了庞大的宫廷乐队,其中内基萨(Nekisā)是最负盛名的箜篌大师。
波斯伊斯兰化之后,箜篌仍运用广泛,在文学作品中有大量反映。其中,莫拉维(鲁米,1207-1273)《玛斯纳维》第一卷中讲述的箜篌高手的故事最为经典——乐师弹奏的箜篌旋律,能使夜莺发呆,能让大象长出翅膀,能给死人的身躯注入生命……其波斯文诗句堪与李贺的《李凭箜篌引》媲美,只是莫拉维欲讲述的是苏非神秘主义哲理:“我们如同箜篌,你用拨子弹;诉苦非由我们,是你在拨弦。”从此诗句可看出,波斯箜篌用拨子弹奏,而非直接用手拨弦。近代之后,波斯箜篌衰微,现今不论是在伊朗民族音乐中,还是在阿拉伯民族音乐中,都鲜见其身影。
竖箜篌隋唐时达到顶峰
箜篌大约在古波斯帝国时期就已经传入印度和中亚地区。传入中亚的箜篌基本上保持了波斯原样,只是三角形上弦共鸣箱由直线变为弓弧形。东汉末年,该乐器经西域传入中原,被称为“竖箜篌”或“胡箜篌”,弹奏方式演变为用双手从两侧拨弦,因此俗称为“擘箜篌”。传入印度的箜篌,外形与波斯箜篌大致相似,但共鸣箱采用了苏美尔人的方式,设于下端横木,上弦木质弓弧则雕饰为雅利安神鸟形状。该乐器在东晋初年从印度经西域传入中原,中国人依其形状,以中国神鸟称之为“凤首箜篌”。晋曹毗的《箜篌赋》对之有详细描绘:“龙身凤形,连翻窈窕,缨以金彩,络以翠藻。”
东汉末年,中原大乱,儒家礼乐崩坏,西北胡乐东来。继之,魏晋南北朝成为中华民族的大融合时期:一方面,西北少数民族仰慕中原文化,学习其诗书礼仪,向往儒化;另一方面,中原民族却喜好西北少数民族的舞乐服饰,渴望豪迈奔放,释放儒家礼仪的束缚,崇尚胡化。《后汉书·五行志》曰:“灵帝好胡服、胡帐、胡床、胡坐、胡饭、胡空侯、胡笛、胡舞,京都贵戚皆竞为之。”中唐杜佑《通典》卷142记载,自北魏宣武帝(500-516)开始,琵琶、箜篌等胡乐“铿锵镗

